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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阿蜜永远记得，一九五〇年，民国三十九年的那天清晨。

        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她，煮好全家的早餐後，站在何家三合院的稻埕上，眺望着晨光中的观音山棱线，还有隔着一层薄雾，山下台北城仍未熄灭的点点路灯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双有力的双臂从背後拥住她，大掌放上她微微凸起的肚子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阿言哥哥……」结婚快三年，她仍是这样叫他。「还早呢，怎麽不多睡一下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今天有些事，我要搭头一班公车去学校。」何子言将鼻尖埋进她颈侧，眷恋万分地嗅着她的气味。「而且，一醒来看到你不在了，我担心你又跑去吐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将双手覆上他手背，在早晨山上特别Sh润沁凉的空气中感受他的温暖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最近很少吐了啦，这几个礼拜好很多了。」她前两个月吐得天昏地暗，让何子言十分心疼，但养母却高兴地直说这样就是要生男孩了。「你要搭公车的话，快点去吃早饭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今天下课要留在学校参加读书会，会晚回家，让我再多抱你跟孩子一下。」何子言却不放手，又与她腻了一阵子才进屋吃早饭。

        战争结束後，日本人离开，国民政府到来。政权移转的前几年，社会与经济都动荡不安，何家的祖产也因为战後的通货膨胀与政府的政策缩水不少，生活一下子变得艰苦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身为相当於大学预科的高等学校高等科学生，原本预定直升台北帝大的何子言，因为新政府对日本学制的不理解，战後学校降级成为高级中学，直升大学的制度被取消，他多花了一年才从高中毕业。

        考量家中经济状况大不如前，孝顺的何子言，决定暂时不投考大学，去念了四年制的师范学校，并在最後一年，回到离家不远的初中当实习数学教师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新社会有很多变动与不确定，何子言依旧上进。为了学习新的国语，他读师范学校时便去外面的「国语传习所」补习国语；当上实习教师後，也常跟学校的同事一起开读书会，读中国作家的作品，增进自己的汉文能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对阿蜜而言，这一年是她感到特别幸福的一年。之前一直住校求学的何子言，终於因为实习得以回家居住，她每天都能见到丈夫，两人的孩子也在此时来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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