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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诗点了点头,淡淡说道:“你明白就好。这次的事,你知我知,我不追究。小惩大戒,就在门外面,让兵士按军中的规矩,打你三十军棍。”
“是。”阮怡暗自吸了一口冷气。姐姐虽然威严在外,也教训过他做的不对的地方,却没有真的拿出家法军规,惩罚过他。但这件事能如此轻拿轻放地了结,实在也是他的幸运。他本就心怀惭愧与酸楚,五味杂陈,此时此刻,姐姐让他做什么,都是心甘情愿的。
他向阮诗恭敬地行了一个礼,转身走出门外。议事厅外,站着多名守卫的士兵。阮怡扫了他们一眼,负手站在门前,绷着脸上的神情,说道:“大司马有令,你们两个,去把军棍抬过来,打我三十棍。”
两边士兵听了阮怡这话,都愣了。但偷瞥了眼,阮怡神色自若,不像开玩笑的样子。因此哪敢怠慢,纷纷回过神来,答应一声,慌忙跑去搬凳子和刑杖了。不一会儿,就都抬了过来,放在了院子正中。
阮怡一直看着他们布置刑场,脸上仍旧端着,好像一个监刑官,而非受刑人。等到都布置好的时候,才从台阶上走了下来,打量了一下那条长凳,闭了闭眼,俯身趴了上去。把外袍的衣摆也撩到腰上,掖进革带里,免得一会儿受杖时皮肉开绽,血溅到外衣上。有士兵拿着刑杖站在一旁,另一个犹豫了半天,跪在凳边,凑了过来,轻声问道:“大将军,这捆缚的规矩……要不,就免了吧。”都比阮怡显得更小心翼翼。
阮怡点点头,知道自己不发话,这些士兵,也没一个敢上来绑他的,便准许了:“嗯,动手吧。”
被点名行刑的士兵,此时也只能依令行事,互相使了一个眼色,手臂叫力,抬起圆木棍子,对着白色中衣覆盖的臀峰上,一下一下打了下去。刑杖咬进肉里,痛楚难当,霎时便逼出一身冷汗来。阮怡双手成拳,抵在凳上,死死忍着。尤其他不曾去衣,行刑士兵瞧不见伤痕,纵然不愿刻意为难,也免不了杖痕相叠,更加难忍。阮怡一向是天之骄子,虽然十几岁起就呆在军中,也只见过别人挨打,自己根本不曾受过这种罪,哪里习惯得了,纵然紧紧咬着牙关,想硬逞一逞英雄,终究掩不住一声声短促的闷哼。
十来下后,行刑士兵见阮怡双腿一再颤抖,也担心一直在方寸之地落杖,当真打出事来,便换了位置,把刑杖向下移了移,从腿根到膝盖以上,两腿分受,平平铺开。纵然腿上痛觉更加敏锐,但鲜少打到旧伤上,便轻了许多。好不容易熬完了三十杖,幸而军棍用的刑杖分量本就不比衙门里讯问的水火棍,木质又偏轻,故而常常能打到五十、一百的数目。再加上行刑的士兵不明所以,更不敢打得太重,因此三十杖之后,伤处仍未破皮流血,只是衣裳之下,连片紫胀,皆如火烧一般。
阮怡伏在凳上,稍稍缓了一会儿,才撑着起身,站在地上,牵动伤处,又是一阵闷痛。只是此时,疼痛尚可忍耐,脸上便又端起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,放下衣摆,挥了挥手,让士兵们收拾了刑场,自己缓步登上石阶,重新跨进了议事厅的门槛。
阮诗斜靠着扶手,阖目听着外面隐约的动静,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此时没了士兵与仆妇的拥簇,孤独一人在昏黄的灯烛下,身躯瘦损,眉眼憔悴。阮怡看在眼中,一阵心酸。挨了打之后,他心中反而松快许多,也比先前许多年,有更多的勇气,驱使他走上前去,走到阮诗的面前,在极近的距离,单膝跪了下去,仰起头望着他形单影只的姐姐:“姐姐,我回来了,你原谅我么——”
阮诗没有说话,怜惜似的,从袖中取了丝帕,轻轻地替他拭去额上的冷汗。阮怡感觉到额上温柔的触感,心中激荡,一把握住了那只瘦削得骨节嶙峋的手,不避不让地迎向她仍旧淡淡的神色:“姐姐,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。我们回家吧……我们一起回家,好不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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